文/孙风雷
桃红柳绿，细雨蒙蒙时节，清明节又要到了，就又想起了父亲！人常说，五十知天命。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，但是每每想起父亲，夜里便会胡梦颠倒——儿时，父亲疼也好、骂也好、一起劳作也好，好多事情如电影般在梦里一遍遍的重现。之所以这样，我想，父亲一定如我想念他一样，也常常在牵挂着我吧。
令人心碎的牛铃声
田家少闲月，五月人倍忙。夜来南风起，小麦覆陇黄。每年过了夏至，便是小麦成熟的季节。最害怕和父亲一起去割麦。“镰刀、板车、老黄牛，木耙搂、木杈挑、木锨杨，石头碾子压满场，一顶草帽扛太阳，汗水能换满地黄……”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麦收的真实写照。
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离家六七里地的一块田里割麦，母亲提前回家做饭去了，我和父亲要顺便把上午割下的麦子装车拉回去。好不容易装完了车，看看周围大家已经拉着小山包似的麦车上了大道往回走了，我不等父亲安排就急急忙忙地去地头拉牛。“先不忙，咱们把地里掉下的麦穗捡一下。”父亲说。又渴又饿又热又累又委屈又无助的我突然爆发了，我坐在地头大哭起来……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收拾了我还是安慰了我，只记得父亲背了李绅的《悯农》——锄禾日当午，汗滴禾下土。谁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。后来，就跟着父亲很认真地把地里掉下的麦穗很认真地捡了一遍，然后，才套上我家的大黄牛，父亲驾辕，我一手牵着牛缰绳，一手拿着小鞭子，拉着小山包似的麦车，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往回赶。
一路上我和父亲都没有说话，只有牛铃“叮当、叮当”地响个不停。至今忆起，那“叮当、叮当”牛铃声仿佛依然在耳畔回荡，令人心碎。
雪天里的乐趣
小时候，特别盼望下雪。雪天，父亲带我和我家大黑狗到野地里撵兔子是我感到最开心的事。还记得，出了村子，翻过一条干渠，就是广袤的田野了。
庄稼地里，麦苗上，蔬菜上，树上，到处都是积雪。风儿一吹，雪末儿飞舞，麦苗就探出头来，轻轻地摇晃着。大黑看到这银白空蒙的世界，格外兴奋。它撒着欢儿在雪地里东蹿西跳，这儿嗅嗅，那儿闻闻。只一会儿，就会又发现。只见它，夹着尾巴，摇头晃脑，唧唧咛咛，鼻尖边在雪上嗅着，边作搜索前进状。爸爸就会说：“快，快，跟上，发现了！”我立马紧跟父亲，凝气屏声，生怕吓跑了兔子，生怕打扰了大黑。细看雪地上，会发现两行细细的爪印。如果把兔子撵出来了，我们就实劲吆喝：“大黑！大黑！快点！快点！快点！”但是，有时候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逮住的却是一只大老鼠。于是，就只好让大黑饱餐一顿。这时候，我会骂大黑是个大笨蛋，还拿雪球打它。
忙了一晌，回到家，如果有战利品，就交给母亲制作大餐。如果没有，父亲会说：“下午再去，不信逮不住一只！”母亲说：“要去你自己去，别让娃去了，你也不顾下娃，靴又湿了，看看把娃冻成啥了！”……
手写的字帖
好像是从上初中开始，每周离家去学校时，父亲都会给我几张稿纸。“横要平，竖要直，做人如写字。”他边说边示范。那是父亲手写的仿宋体，给我当字帖练习；还有三两张是父亲用直尺挡着很认真地画了间隔的小方格的稿纸，让我在写作业时趁在下面，方便掌握字的大小和间隔。读书期间，我的作业永远是最干净最整洁最公正的，这样习惯的养成完全得益于我的父亲。这也是我最自豪的事。
父亲出生在五十年代，只读过高小。但是，父亲又是多才多艺的。父亲会吹笛子，会拉二胡，能写一手很好的毛笔字，从十几岁当记工员起，还当了一辈子村干部。
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二十三年了，我常常在想，在那个贫穷又落后的年代，父亲的这些才艺这些本领是怎样学来的？如今，父亲的笛子仍挂在老屋的梁上，竹节里沉淀着经年的风雨。每当春风拂过檐角的牛铃，那些被麦穗刺痛的掌心、被雪水浸透的棉鞋、被墨香染透的稿纸，便在记忆里苏醒成一片金黄的麦浪。我终于懂得，父亲用半生写下的农事诗里，每一粒麦穗都是未说出口的深情。
作者简介：孙风雷同志是南阳市作协会员，业余文学爱好者，近年来，先后在《中国纪检监察报》文苑副刊、《河南工人日报》花地心境副刊、《河南日报》中原风副刊、《南阳日报》白河副刊、《南阳晨报》晨语副刊、《躬耕》等报刊、杂志发表散文、诗歌、小小说二百余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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